常州戚墅堰机车集团钢结构事业部有6台焊接机器人。“别看设备这么小,进口一台要上千万元呢!”钢结构事业部经理王春根说,因为价格昂贵,他们只在产品关键部位才使用。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生产?“国内研发这种产品应该没问题,但没有能生产的技术工人,主要是精度不够。”他回答道。
通过连续多日走访,记者发现,在新一轮转型升级中,很多大型企业新上的设备基本上依赖进口。
没有一流的技工,就没有一流的产品。再好的设计,如果没有技术工人将其“变现”,最终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技术工人的重要性,但要真正让全社会树立技工“人才”的意识,目前至少还需要迈过三道坎。
观念:技能冠军也曾为高考落榜失落
年轻技能大师王泽民的成材经历,生动反映了当下年轻技能人才的成长之路。24岁的王泽民来自盐城技师学院,学生时代就曾获得全国数控技能竞赛第1名。去年,他代表中国首次参加世界技能大赛,获得第6名。
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小伙子,曾经也为没有考上大学而失落。
小时候,王泽民就喜欢摆弄机器,把家里的闹钟和收音机拆了装、装了拆。“成绩一直还可以,高中时在县城住校,父母管不到就没好好学,结果高考落榜。”王泽民说,为了让自己有个一技之长好找工作,父母无奈地把他送到盐城技师学院。王泽民儿时的兴趣被激发出来,很快就在数控加工方面崭露头角。回想自己的成长之路,小王坦言:“如果上大学学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也许就没有我的今天。”
很多企业慕名纷纷高薪聘请王泽民,但王泽民最后选择了留校任教。他说,希望用自己的技术培养更多的高技能人才,而且父母也认为,学校工作稳定、更有保障。
找个稳定的工作,能上大学绝不读技校当工人,这是当下很多家长的现实想法,无形中影响着年轻人的职业选择。一汽解放无锡柴油机厂加工车间主任缪忠庆对此深有感触很多刚毕业的年轻人其实很想在一线接受锻炼,但他们技能成才的理想往往因为父母的压力而夭折,经常有一些操作工家长找他,希望将孩子从车间调换到轻松一点的办公室岗位。
成本:培养一名熟练技工至少要3年
记者在镇江听到这么一件事:当地去年举办职业技能大赛,一家民营企业派送的员工获得钣金工组第一名,随即引来十几家企业高薪挖角,老板只得赶紧加薪留人;今年镇江再次举办大赛,该企业再也不愿意派人参加了。
如果了解技术工人的培养轨迹,就不难理解这家企业的苦衷。江苏凤凰扬州鑫华印刷有限公司党委书记王栋材给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在印刷行业,领机岗位技术含量较高,一名普通工人要成长为领机,至少需要跟着师傅学三四年时间,“10名印刷专业毕业生中,能单独操作成为领机的一般只有5人;如果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机长,至少需要十年历练。”在此过程中,一些年轻人因为耐不住寂寞或出于其它原因而跳槽离开。
除了培养期长,高额的培养成本也让一些机械制造企业望而却步。南车戚墅堰机车集团副总经理徐俊说,现代企业越来越多引进国外智能化设备,以减少对普通工人的简单依赖。而培养数控操作工,除了要有成百上千万的机械设备,源源不断的耗材成本开支巨大。以数控模具制造为例,最重要的耗材是刀片,如果要造出好的产品,几乎每天要更换刀片,而一套刀具的价格高达3万元。说白了,培养技术工人就是一个“烧钱”的过程。如果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熟练工却被别人中途挖角,对企业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正因为如此,一些民营企业宁愿花钱花力气挖人,也不愿意自己培养技术工人。
待遇:知名技能大师“挣”不过企业中层
如果说培养成本高影响了企业培养技工的积极性,长期以来收入偏低则是很多家长不愿意让孩子学技术当工人的根本原因。
从记者对省内10多家大型制造企业的调查来看,很多拥有多项荣誉、曾经给企业创造或节省几百万上千万元价值的技能大师,其工资收入也只是与企业中层领导干部齐平。
而在一些传统行业,技术工人似乎成了脏活、累活、苦活的代名词。南通四建董事长耿裕华说,以前国内建筑工人工资与技术挂钩,仅瓦工就细分为一到八个级别,不同级别工资也不同。现在建筑行业实行工程外包,施工过程全由外包公司负责,工人实行计件工资制,谁干得快谁拿钱多,技术含量得不到体现。同样,在纺织缝纫行业,一个能够做成套服装的工人和一个只会流水线上某一道工序的工人,工资差异也并不太大。这种用工方式、薪酬制度设计自然难以吸引更多人去钻研技术。
由于工作需要,苏州楼氏电子公司高级技师顾星经常出国。他最羡慕的,就是外国技术工人在社会上获得的认可度。比如在美国,高级蓝领的月收入在5000美元到8000美元之间,并且有带薪休假和养老保障,而一般的白领月薪不过3000美元左右,许多大学毕业生认为当工人比当老板强,所以美国生产服务一线技术工人队伍一直保持稳定增长。“量变引发质变,当技术工人队伍源源不断,技术卓越的蓝领就会脱颖而出,国家经济发展就可以得到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支撑。如果哪天我们技工收入能跟律师、公务员、老师等职业相媲美,家长一定不会这么反对送孩子上技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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